2017年写的小说
量身定制
地铁5号线纵贯城市东西，我从地铁上来，天已经暗下来，街灯的灯光和夕阳的余晖交融在一起，让街灯看上去很无力。
城市西区的街道，依旧稍显破败，夜风已经有了暖意，一张宣传单被吹起来，又不甘心的落下来，躺在墙角的一面led屏幕下面。屏幕的金属边框已经有了锈迹，让人怀疑它是不是上个世纪的产物，边框里面，是闪烁着的光鲜画面。当我走近屏幕前，画面一转，显现出一位身材健硕的模特，一身休闲西装，旁边是广告语：标致西装春季新款——为你量身定制。
是啊，量身定制。
下班前，我被科长叫到办公司，那个凸顶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，冲我瞪着圆眼说：“入职时没收到公司制度吗？明天再穿帽衫上班，就给我滚蛋！”说完，他摸了一下头顶，好像要梳理一下不存在的头发，手顺势下来拉了一下西服的领子。我知道这个动作是告诉我，他穿在身上的，是一件合体而符合规定的西服，而且价值不菲。
我没说话，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。电脑上已经弹出人力资源部发来的邮件，内容是公司制度中关于着装的部分，后面还贴心的附上推荐的服装工作室的网站链接。我点开看了一眼，正是科长身上那个牌子：标致牌西装。
我收拾完手上的工作，背上背包走出大厅，电梯门正要关闭，我紧走几步赶上。电梯门的感应功能启动，门又轻轻开启，我看到科长在里面正盯着广告屏幕发呆。我的腿有点僵硬，进去该怎么和科长寒暄呢？不进吧，科长已经扭头看到我。我迈着顺拐一样步子，走进电梯，广告屏幕瞬间切换，并且播放出甜美的女声：“欢迎预约贵公司合作品牌：标致西装”。听到这句话，科长好像被上司表扬了一番似的，看着我，露出一丝鼓励的笑容，像是在说：“小伙子，快订一身吧，像我一样。”我回了一个笑脸，但估计笑容很难看。这样我就不用跟他说话了。
大脑里有个声音说，别想科长和西装了，去放松一下啊。没错，离开老旧的屏幕，走到街角右转，我的目的地正热情的召唤着我，S酒吧到了。
推开酒吧的大门，需要费一点力气，我曾想过这么设计这扇门意义何在？是单身女性必须有护花使者陪伴？还是防止在别处已经醉酒的人来这里再战？又或者，根本不欢迎陌生的客人？
这是第几次来S酒吧，我已经忘记了，我甚至忘记第一次是谁带我进到这个小天地。这个小酒吧装修复古，灯光昏暗，一直播放着没几个人感兴趣的布鲁斯。这些都不是吸引我的重点。S酒吧最吸引我的，是它的酒保。他的酒保总能调出适合你心情的酒，恰到好处。
光线暗淡，酒吧里似乎没什么人，我走到吧台前面找个位置坐下。
“您的酒马上送来。”一个女声传来。
我照往常那样，望向酒保工作的地方，他并不在。那个鬓角有了白色的老男人呢？
很快，一个女侍者端来一杯酒。还没来得及看她的长相，她已经转身走远，只留下一点茉莉香味。
我拿起酒杯，透过浅褐色液体，注意到吧台已经不是原来的木质台面，镜面一样的材质，酒杯下方显示出一行字：抉择威士忌。我喝了一口，苦中带酸，味道和以前似乎一样。
我触碰了一下那行字，很快显示出这杯酒的材料，有我最钟爱的波本威士忌。这点确实没错，可我还是觉得那个酒保调制的更好一点。我在触控屏上想找找，但只看到点餐的信息。
吧台除了我，空无一人。还是走吧，我对自己说。
离开那扇大门，我兜里的手机一震。收到一条新信息，内容如下：
“您在S酒吧消费180元。因系统升级，本酒吧已不再提供人工调酒表演，期待您下次光临。另，您在本市其他酒吧，也同样可以得到量身定制的服务。”
（完）
未来成人礼
主席台上的领导讲话结束，掌声四起。我抱了抱儿子，摸着他的头，头发已经够着我的眉毛，还透出一股汗水的味道，那是年轻的味道。我真为他高兴，他成人了。
“爸，你确定要去Z区吗？”
“是。”
之后，是几分钟的沉默。做出一个选择很难，虽然这个选择，我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摆在我面前。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，确定了自己的选择，在早晨东东上学之后。这一上午，似乎快速重复了过去的二十多年。
早上，吃完早饭，东东推门出去，又转身探头跟我说：“爸，下午两点，别忘了！”
“忘不了。”
东东关上门，走了。我走到门口，轻轻打开门，儿子的背影似乎高了许多，这一年大概长了七、八公分吧。我叹口气，坐在沙发上，想着下午该作何选择。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重要的一代人，因为我的父辈，是第一批做终极选择的人类。我不止一次对儿子说过，他的爷爷是如何勇敢的选择自己的未来。他的爷爷，我的父亲，我已经二十几年没见面，也不会再见。
这些年，我以及我的同事、朋友、邻居等等，所有成年人，都在讨论一个问题：终极选择。这件大事，是从我上小学的2050年开始的。
那时的人类已经超过100亿，地球已经不堪重负，二十一世纪初美好的乐观预期，很多都没有实现。比如转基因作物，产量达到一个峰值后，就再也没能提高。全球变暖倒是趋于缓和，但极寒极热的天气变化却更加强烈，灾害性天气的损失比投入在上面的研究经费高出几个数量级，大片大片的土地需要人为恢复活力。新能源的发展确实替代了化石燃料，但制造材料被过度浪费的制造业几乎消耗殆尽，人们已经不能维持足够的生活物品。对月球和火星的探索并没有建立便利的居住环境，巨大的成本让几个超级大国停止了太空探索的脚步。而且局部战争，彻底毁灭了几个小国，一些地区成了无人区。
于是国家领袖们开始寻求新的出路，他们讨论几年的结果是，建立选择机制，只保留有限的人类。
2050年，年满十八岁孩子的家长，必须做出选择：要么放弃现实世界，让意识存储到网络上，得以永生；要么放逐到无人区，减少必需的生存物资，并且永不回来。
那时人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网上活动，也许从政府的角度看，人们一定选择前者，那里是绝对平等的世界。事实也是如此，绝少有人选择去开垦被称为“Z区”的无人区。
这些年过去，无人区没有网络，只有古老的纸笔写的书信。
小说：店长
一、9.2日，下午四点
隔着写着“Welcome”字样的玻璃门，我看到一个穿了西装的身影闪过，我连忙坐起身，跑出去。
果然是隔壁快捷酒店的店长，我问道：“昨天有个人非要来看我店里的监控录像啊，去你店里了吗？”
店长已经走过两家店面的分割线，那条分割线其实并不存在，只是门前三包的各自领地，就像是小学生课桌上，用粉笔画出来的那种。店长回过头说：“是警察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，要是警察肯定是有案子，老实配合人家才是应该的。问题是，那个人像是私人侦探呢。”
店长眉头一皱，好像思考了一下，“哦，可中国目前是不允许私人侦探存在的啊。”
“嗯，这种人不能虽然给他看监控，谁知道什么来头。”
我完全同意，还是少招惹是非才对。“好了，你赶紧去打卡上班，下了晚班来我这儿喝一会啊。”
“好的，王老板。”店长说，转身走向快捷酒店那边。
二、9.3日，下午3点
“老板，
寻找
1
当你手机铃声响起，显示来电号码是110，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要倒霉？我不会，至少十年前不会。
周日晚上快上床的时候，我正站在书架前面，在两本小说中间抉择，想知道谁能幸运的陪我入梦，又或者失眠，我听到了手机铃声。我把两本书都交到左手，转身走到床边，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反射台灯的光，我右手拿起手机，来电号码是110。迟疑了一下，我滑动屏幕。
“哎，老方吗？我宋涛，给你转个电话，听听再说啊……”
我没开口，电话里语音就换成音乐，然后是一阵安静，一个男孩的声音传过来。
“喂，你好，是方警官吗？”
我不是方警官，但我是老方，我说：“叫我老方就行，有什么事？”
“我想找个人，他们……他们说你能帮我。我能见你一面吗？”
“行，明天你到东平街26号找我。”
“额……好的，那明天见。”那个男孩挂断电话。
我也关上电话，把手机扔回床上，继续研究该看哪一本小说。
2
周一早上，是宋涛的电话把我吵醒的。他在电话里嚷嚷：
“老方，昨晚那个活儿没问题吧，别再说哥们不够意思了啊。”
“宋警官，只要不再帮人找狗找猫就行。”
宋涛急着说：“不会，不会，这小伙儿找姑娘，大活人，你们见面了没有？我下夜班回家了，回头请我吃饭啊。”
电话挂断。宋涛在公安局接警中心工作，我发小，现在偶尔也是我的衣食父母，帮我介绍点活儿干。上次让我给人找狗，一条小拉布拉多让我找了三天，结果这个宝贝儿根本没出家门，藏在柜子里睡大觉。
东平街26号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，现在是我居住兼办公的场所。也许有人会被这个26号吓到，以为我有多大的房子，其实这儿以前是商贸局职工宿舍，一排平房都是26号，属于我的只有从东头数第五间。不熟悉的人，是找不到这间房子，所以，我要做的是继续睡觉，等电话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，电话响了，又是宋涛打来的。
“昨天你也不给人家留个电话啊？我这刚到家睡下，又被吵醒了，你赶快去路口接一下那个小伙儿，黑色羽绒服背个登山包，挂啦。”
我才想起来，昨晚电话是宋涛从报警电话转接过来的，那个男孩和我都不知道对方的电话。事到如今，只能起床，